案情简介

2012年6月8日，李某与刘某签订《双方合作协议》，约定李某、刘某合作运作某项目，由刘某支付给李某100万元作为李某运作该项目的费用。2012年6月14日，刘某的合伙人牛某向李某账户汇款100万元。后李某以某公司名义投标时，已经有人以该公司名义向该项目投标，李某没有运作成该项目。

刘某向公安机关控告李某骗取其运作费100万元，公安机关以李某诈骗刘某100万元对李某立案侦查，检察院起诉李某诈骗刘某100万元，构成诈骗罪。

李某在一审法院第一次开庭审理前，称其收到牛某2012年6月14日的汇款100万元，是刘某归还欠自己的100万元。李某提供的其银行转账交易显示，李某于2012年3月1日汇款100万元给刘某。

一审第一次开庭审理后，刘某称李某2012年3月1日给其汇款的100万元，是李某归还之前通过卞某账户向其借款100万元。刘某提供了2012年2月20日其汇款100万元给卞某的银行转款凭证，并称是赵某向其提供的卞某账户。

赵某作证称李某向其借款100万元，其没有钱，李某又让其向刘某借款，赵某将李某的意思转达给刘某，刘某只同意借款给赵某，李某给赵某提供了卞某的账号，赵某将卞某的账号提供给刘某，刘某于2012年2月20日汇款100万元给卞某。卞某作证称李某欠某投资公司的钱，这100万元是李某通过其账户归还该投资公司的钱。

李某否认其与投资公司、卞某有关系。赵某、卞某与刘某、李某均认识，但与刘某关系更密切。

在缺乏投资公司与李某是否存在欠钱关系、李某是否向赵某借款、李某是否将卞某账号提供给赵某、卞某收到100万元后该100万元的去向等证据的情况下，法院一审判决李某2012年6月14日诈骗刘某100万元，判处有期徒刑十年，并处罚金2万元。

李某不服一审判决，提出上诉。

法律分析

因关联款项的存在，本案事实存在多种可能性。

起诉书将2012年6月14日被告人李某收到的100万元指控为诈骗犯罪所得，但案件中出现了另外两笔100万元，即2002年2月20日刘某汇款给卞某的100万元和2012年3月1日李某汇款给刘某的100万元。围绕这三笔100万元，被告人李某和被害人刘某及证人赵某、卞某出现了不同的说法，使本案事实有了多种可能性：

第一种可能性：刘某2012年2月20日汇款给卞某的100万元与李某有关，李某2012年3月1日给刘某汇款100万元是归还该100万元，牛某2012年6月14日汇款给李某的100万元就是刘某履行《双方合作协议》给李某的项目运作费用。

第二种可能性：刘某汇款给卞某的100万元与李某无关，牛某2012年6月14日汇款给李某的100万元，是刘某归还李某2012年3月1日给其汇款的100万元，不是项目运作费用。

第三种可能性：刘某汇款给卞某的100万元与李某无关，李某2012年3月1日汇款给刘某的100万元另有原因，牛某2012年6月14日汇款给李某100万元不是为了还款，是项目运作费用。

只有排除了上述第二种可能性，并证明第一种或者第三种可能性，本案中2012年6月14日被告人李某收到的100万元才有可能是诈骗所得。如果与起诉书指控为诈骗犯罪的100万元相关联的另两笔100万元的情况不能查清，势必无法排除上述第二种可能性并证明第一种或者第三种可能性。

本案综合全案证据，不能排除其他可能性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三条规定了刑事案件中犯罪事实的认定标准，这一标准要求综合全案证据，对所认定事实已排除合理怀疑。对于因关联事实出现多种可能性的案件，不仅被指控为犯罪的事实需要查清，相关联的事实也需要查清。否则，其他可能性就无法排除，对被指控为犯罪的事实的证明，就无法达到已排除合理怀疑的标准。

证人牛某称，其2012年6月14日汇款给李某的100万元，是代刘某汇的。但该事实即使能够认定，仅凭该事实，也不能完全证明该100万元在性质和用途上就是项目运作费。这100万元的性质和用途，和另外两笔100万元的具体情况密切相关。

刘某不能证明其2012年3月1日收到李某的100万元，有不需要归还的原因。也没有其他证据显示，该100万元刘某不需要归还李某。李某所称其2012年6月14日收到牛某的100万元就是刘某归还该笔100万元的可能性确实存在。

特别是刘某汇款给卞某的100万元与李某的关联性证据存在大量疑点：一是牛某称其哥哥将其账号提供给了李某，但卷中缺乏牛某哥哥的证言，也缺乏牛某给其哥哥提供账号的其他证据；二是牛某称刘某给其账号汇款100万元，是李某欠某投资公司的钱，其将钱给了该投资公司，但卷中缺乏该投资公司的证据，李某称与该投资公司没有任何关系，没有听说过该投资公司，牛某也没有提供其将钱给该投资公司的其他证据；三是赵某称李某给其提供的卞某的账号，其将卞某账号提供给了刘某，但两次提供账号缺乏证据的证明；四是刘某已经表示不愿意借款给李某，但在知道其给赵某的100万元最终由李某使用的情况下，仍然给赵某提供的卞某账号汇款100万元，合理性无法解释；五是赵某、卞某和刘某的关系更为密切，卞某与李某有一定的矛盾。

由于存在大量疑点，并且相关的账号提供、欠投资公司款等客观性证据的缺乏，使刘某主张的李某2012年3月1日给其汇款100万元，是归还之前2012年2月20日其通过卞某账号给李某的100万元的事实，处于不确定状态。而一旦刘某汇款给卞某的100万元与李某无关，李某主张的2012年6月14日牛某给其汇款100万元是归还其2012年3月1日给刘某汇款100万元的可能性就会增加。

基于刘某2012年2月20日给卞某汇款100万元与李某是否有关的事实无法查清，2012年3月1日李某汇款给刘某不需要归还的事实也无法查清，本案不能排除一审判决认定为诈骗的2012年6月14日的汇款就是还款的可能性。二审法院某刑终第235号刑事判决书撤销了一审对诈骗罪的判决。

刑事案件中，经常出现被告人、被害人双方提出多种事实主张的情况。司法机关在认定犯罪事实过程中，不仅需要对指控为犯罪的事实本身进行充分的证明，还需要查清相关联的事实，排除犯罪之外的其他可能性，才能准确、客观地认定犯罪事实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（作者系北京市君永律师事务所副主任、合伙人）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7-03-05 靳学孔獬豸新闻